穿着四年前的小衣衫坐在坐了10多年的小凳上，托着腮看窗外的流行色。

　　来不及购置新衣，衣橱里一半是我在菁菁校园里留一头长发时穿的旧衣裳，那时能恣意地穿着它们蹦跳，抱一把吉它在树下和知了一起歌唱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。而现在显得小了，已容不下军装里经过风雨吹打的身体。

　　衣橱里的另一半是母亲四年里为女儿买下的新衣。

　　这位已经十分苍老的北方妇女，年年季季都在为远行的女儿添置新装，大街上的女孩子们爱穿什么，她就想法买来，本想给那个叫做舰队的陌生地方寄去，女儿却在信里说，女水兵们不允许穿便装，母亲就把它们挂在衣橱里，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拿出来晾晒，小心翼翼地为它们拂去积尘，就像拂去女儿发梢上的柳絮。
 

　　四年时光就这么悄悄流逝而去。

　　半衣橱美丽的四季时装却没有一件合身，母亲选择的是女儿当兵前的尺寸，面对这半衣橱的衣裳，就像面对四年里丢失了的许多美丽。有种心疼的感觉让我面对着冬日的太阳，将一行泪洒落在摘去了领章帽徽的军衣上，不为那些永远也无法再穿美丽的衣裳，只为母亲思念女儿的方式。

　　我只能穿着肥肥大大的军裤去购买我的女儿装。

　　已经有些看不惯捧一串冰糖葫芦一脸稚气的女孩，看不惯留着长而乱的头发边走边唱的女孩，看不惯软软款款倚在异性臂弯里的女孩，习惯的是每分钟116步，和娉娉婷婷穿金戴银的女孩们相比，自觉在人群里有点显眼。大街上不停变幻的风景使我更加怀念通信大楼前那条安静的小路，每天都有紫荆花在晨号里吐放着淡淡的清香，红红的军旗，哨兵雪亮的刺刀，队列里水兵帅气的飘带，构成了四年中我们视野里的风景，简洁如诗行。

　　整整走了一条街也没有选中满意的衣服。

　　在离开军营的汽笛声中，一阵泪雨之后，有了几许欢愉和轻松——锁在军营里的四年过去了，我该给自己一些补偿才对，可以边走边吃，可以留长长的头发，可以一过高跟鞋的瘾，不用担心撞上纠察的黑脸膛。现在，真到了还我女儿装的时候才知道，女兵的心和军装作别是那么的不容易。

　　在真正的女兵眼里没有比军装更美的衣服。

　　有许多蓝色的氤氲罩在她忧虑的脸上。
 

　　一天又一天，这样的画面在黄昏不断出现。直到有一天日暮之前，在街的尽头，有一个商贩正忙着收拾他的摊位准备打烊的时候，摆放在摊角的一套上白下蓝的羊毛套装照亮了我的眼睛，我稍微试了一下便抱着匆匆赶回了家，把新衣套在身上，在屋里不停在走来走去，却一直不敢去看镜子。

　　怕换了军装穿别的衣服丑．
 

　　我不知道母亲在窗外已注视了我很久，她推开门的时候脸上漾着久违的微笑：“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女儿这么漂亮。”她的声音大得可以让所有的邻居听见。

　　她把我强推到镜子前，我努力地闭着眼睛，最终却没有挡住那积郁了四年的诱惑。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，泪水溢满了眼眶，目光穿越泪花落在镜面上，我这才相信母亲的话并不过分，一种穿军装时从没有过的感觉塞满衣橱门后面的镜子，我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了。因为幸福，我忘记了衣橱里那一大堆令人伤感的衣服。

　　感觉有热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上，母亲哭了最新手游。

　　像第一次去军舰上演出时穿的服装，上衣是向男水兵借的带披肩的白色无领衫，下面是一条女水兵的藏蓝西服裙，还衣服的时候，水兵们送给我一只南中国海上采来的珊瑚，告诉我，它生长在祖国的海平线